議題背景:

台灣自2025年1月1日至8月14日期間,共累積境外移入17起屈公病個案,疾管署也因應中國廣東省的疫情爆發,而提升國人至該區旅遊的警示至第二級。台灣去(2024)年一月至八月的屈公病境外移入個案僅8例,但今年至今已累積至17例。屈公病因有與登革熱類似的傳播途徑,而受到媒體與大眾的關注。

疾管署公告連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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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屈公病目前只有境外移入個案,但未來是否可能會有本土病例?尤其在氣候異常、降雨增加與氣溫升高的現況下,台灣該如何避免屈公病如登革熱疫情般擴散?台灣科技媒體中心邀請專家提供觀點,說明台灣應如何應對國際屈公病疫情。

 

專家怎麼說?

2025年08月18日

國立台灣大學醫學院熱帶醫學暨寄生蟲學科教授 蕭信宏

屈躬病(chikungunya)於 1952 年首次在坦尚尼亞正式報導,隨後在非洲與亞洲陸續出現零星病例[1],當時的主要傳播媒介是埃及斑蚊(Aedes aegypti)。然2005 年法屬留尼旺島(La Réunion)發生大規模疫情,初期流行的病毒株為 E1:226A 型[2],但數月後在印度南部即出現 E1:226V 變異株[3],且主要病媒轉為白線斑蚊(Aedes albopictus)。僅一個胺基酸的改變竟能改變屈躬病主要傳播的病媒蚊,令當時科學界震驚。

Q:為什麼屈躬病不像登革熱,每年都會出現較大規模的傳播?屈躬病毒跟登革病毒、茲卡病毒有什麼不同?

屈躬病毒因為只有一種血清型,而不像登革熱病毒有四種,因此登革熱患者即使對其中一種免疫、仍會感染其他類型的登革熱病毒,所以屈躬病較不容易在同一地區引起大流行。而且若屈躬病毒的基因型缺乏特定的變異,也可能降低透過特定蚊子種類傳播的效率。屈躬病的病原為屈躬病毒(chikungunya virus, 簡稱為CHIKV),分類上屬於阿爾法病毒屬(Alphavirus);登革病毒(dengue virus)與茲卡病毒(Zika virus)則屬於正黃病毒屬(Orthoflavivirus)。屈躬病毒僅有一種血清型,感染後通常可獲得長期甚至終身免疫,因此同一地區較不易每年發生大規模流行[4]。相比之下,登革病毒有四種血清型,感染其中一型僅能對該型產生免疫,仍有機會感染其他型,且不同型間的交叉免疫期短暫,甚至可能因抗體依賴性增強而使再感染時出現更嚴重的登革出血熱。因此登革熱在同一地區可因血清型輪替而持續流行[5]。

此外,屈躬病毒的傳播效率會受病毒基因型影響,例如 E1:A226V 突變可顯著提高其在白線斑蚊中的傳播能力;若缺乏此類變異,病毒傳播效率可能受限,降低持續流行的機率。相對而言,登革病毒的傳播效率對特定基因變異依賴性較低,在埃及斑蚊中能長期保持高傳播能力。

Q:為什麼中國會爆發大規模的傳播?台灣目前有什麼管控措施?

高人口密度的都市一旦引入高適應性病毒株,就可能引發大規模傳播。台灣具有完備的監測機制以及健全的醫療通報系統,能及早阻擋疫情擴張。

中國廣東地區僅有白線斑蚊分布,加上高度城市化與頻繁的人口流動,病毒傳入的風險高,一旦引入適應白線斑蚊的高適應性病毒株(如 E1:A226V 或其他突變),便可能引發社區傳播。台灣現行防疫措施包括嚴格的境外移入監測(機場檢疫、發燒篩檢)、完善的病媒蚊密度監測與孳生源清除機制,以及健全的醫療通報系統,可及早偵測到病例並啟動防治。仍然要留意的是,台灣同時存在埃及斑蚊(主要分布於嘉義以南)與白線斑蚊(全台皆有分布),理論上具備屈躬病毒傳播潛力,防疫仍面臨挑戰。例如白線斑蚊在台灣普遍分布,即使在北部低海拔山區亦可見,氣候暖化更利於其繁殖;若輸入具高度適應白線斑蚊的病毒株,社區傳播風險將上升;此外,若與登革熱同時流行,防疫資源分配與動員將面臨更大壓力。

屈躬病一詞源自非洲東南部坦尚尼亞(Tanzania)Kimakonde 族語,意為「彎曲的物體」,形容患者因關節劇痛而蜷曲身體的姿態。屈躬病患者常因關節疼痛數月甚至無法站立,導致身體彎曲如鞠躬。「屈躬」一詞既能貼切表達病情特徵也符合音譯,應是較為適切的中文譯名。然而目前多數中文文獻採用「屈公病」,此名稱容易讓人誤以為是由某位姓屈的人士發現的疾病,建議疾管署檢討並修正譯名。

 

2025年08月19日

國立中興大學微生物暨公共衛生學研究所/合聘微生物基因體學程與醫學院教授 趙黛瑜

中國廣東省爆發屈公病疫情,我們準備好了嗎?

屈公病因最近中國廣東省爆發疫情,以及逐漸增加境外移入台灣的病例,而引起民眾高度關注,在此簡單整理與比較屈公病毒和登革病毒。

屈公病是一種由屈公病毒所引起的急性傳染病,和登革病毒分屬不同的病毒家族,前者是阿爾法病毒屬(Alphavirus),後者是正黃病毒屬(Orthoflavivirus),兩者在病毒結構上完全不同,因此感染過後也不會有交叉保護的現象產生。然而登革病毒有四種不同的血清型,而屈公病毒只有一種血清型,因此登革病毒會在同一個地方重複流行不同的血清型,但屈公病毒在同一個地方流行過後,通常要經過5-7年才會再流行,這也是為什麼屈公病不像登革熱,每年都會出現較大規模的傳播。

 一般認為屈公病毒源自非洲叢林中,最早在1952年從坦尚尼亞一位發燒病人的血清中分離出來,。根據基因的相似程度可分為三種基因型,包括西非基因型、東/中/南非基因型(ECSA genotype),以及1958年在馬來西亞發現的亞洲基因型。屈公病原來被認為是一種傳播範圍較小的地方性疾病,由於密集的全球化貿易與旅行,屈公病毒ECSA基因型自2004年開始出現明顯的跳島傳播現象,從東非經由貿易路線傳到多個印度洋島嶼,包括模里修斯及馬達加斯加等,進一步傳到印度及斯里蘭卡等亞洲地區。這次的跳島傳播,使得病毒的外套膜蛋白上產生明顯的突變,此突變使得屈公病毒主要由埃及斑紋傳播,轉為更容易經由白線斑蚊傳播,此突變株被分類為印度洋分支群(Indian ocean lineage)。目前ECSA基因型為全世界傳播最廣的基因型,包括此次廣東發生的疫情,也是由ECSA基因型中的印度洋分支群造成的。

由於屈公病毒和登革病毒均是經由蚊子叮咬而傳播,因此按照防治登革病毒的方式防治病媒蚊,就足以控制屈公病毒。但為何中國廣東仍然爆發疫情呢?本人目前在馬來西亞大學擔任客座教授,這裡是世界衛生組織的合作參考實驗室,有幸參與世界衛生組織召開的專家線上會議。根據中國代表的描述,廣東屈公病疫情一開始從佛山市的幾個小區發生,病人皆經由實驗室診斷確診,但因為症狀均屬發燒等輕微症狀,沒有嚴重病例,因此輕忽了疫情的控制。由於當地原本就有病媒蚊,因此很快就從小區擴散到全市,且因為病人快速增加,診斷試劑很快就不夠使用,無法快速診斷病人並加以隔離,這也是造成後續疫情失控的其中原因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,這個疫情也帶給台灣很重要的警訊,早期監測、找到社區裡的傳播群聚並加以控制的重要性。

最後是大家所關注的疫苗,目前有兩款疫苗藉由流行病預防創新聯盟(Coalition for Epidemic Preparedness Innovations,簡稱CEPI)的資助已在歐盟與美國上市,包括IXCHIQ的活減毒疫苗,與VIMKUNYA的類病毒顆粒疫苗,兩者均是透過產生的中和抗體力價來預估其保護力,因此實際應用在爆發流行時的保護力仍待評估。此兩款疫苗目前仍被當作旅行用疫苗,建議旅行到疫區前可預防性施打。但是否應廣泛的施打來預防屈公病疫情,根據2025年發表在Nature Medicine上的科學評估報告顯示[6],全世界有超過100個國家、超過20億人口暴露在屈公病毒傳播的風險,假設疫苗具有70%的 保護力,則每年可以減少4000多人感染,每十萬人可以減少17個重症,但卻可能因此而忽略病媒蚊的控制,導致控制了屈公病毒,卻造成登革病毒的大流行。因此最佳防疫策略還是防蚊。

 

 

[1] Bettis AA. L’Azou Jackson M. Yoon IK. et al. (2022) The global epidemiology of chikungunya from 1999 to 2020: 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to inform the development and introduction of vaccines. PLoS Negl Trop Dis. 16: e0010069.

[2] Schuffenecker I. Iteman I. Michault A. et al. (2006) Genome microevolution of Chikungunya viruses causing the Indian Ocean outbreak. PLoS Med. (7): e263.

[3] Santhosh SR. Dash PK. Parida M. et al. (2009) Appearance of E1: A226V mutant Chikungunya virus in Coastal Karnataka, India during 2008 outbreak. Virol. J. 27: 172

[4] Pereira MR.  Paula SO. et al. (2022) A Review on Chikungunya Virus Epidemiology, Pathogenesis and Current Vaccine Development Cavalcanti TYV.Viruses. 14(5): 969.

[5] Henchal EA. and Putnak JR. (1990) The dengue viruses. Clin Microbiol Rev. (4): 376-96.

[6] Ribeiro dos Santos, G., Jawed, F., Mukandavire, C. et al. (2025) Global burden of chikungunya virus infections and the potential benefit of vaccination campaigns. Nat Med 31: 2342–2349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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